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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之梦 (下)(ADGG/GGAD)

《关于纽蒙迦德城堡的民事谈判》前传,GGAD30年代在柏林幽会的故事。

   


格林德沃站在街垒中心,这里已经是交火的最前沿。他负手而立,宛如摩西分开红海,千百道魔杖的闪光,间或子弹呼啸,在他身边如波浪骤然拍向两岸,坠落、碎裂在坚硬的礁石上。

 

并非神明,但他需要被看到——被敌人,更被追随者。

如果梅林真的选中了我。

 

现在是时候了。

卸去潮水般的绝望进攻之后,盖勒特缓缓举起那支令人闻风丧胆的魔杖。世人前所未见的咒语如剧毒的箴言,噙在他的舌尖上,那柔软雄辩、一呼百应的银舌头,会提醒世界,黑魔王从未停止带来过震慑与惊异——

 

然而此时此刻,另一支纤细精巧的魔杖蓦然抵入他的肋间。

“别动”。

 

盖勒特笑了,“阿不思.邓布利多决不会从背后下手——”

 

他打算继续他的咒语——威力空前的攻击魔咒,但紧接着被一个坚硬冰凉的异物突然塞进了嘴里,舌头瞬间麻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

 

 “告诉你,别动——”,邓布利多忧心忡忡地读着刚从盖勒特肋下抽出来的体温计的刻度,一边向他嘴里塞了一块蜂蜜薄荷糖,“含住。”

 

格林德沃舔了舔硬糖,麻木的舌头什么也尝不出来,很明显他在发烧,但即使这样也不能解释他的处境。他平躺的视线没有找到小旅馆污迹斑斑的天花壁纸,却落在一盏相当体面而熟悉的枝型水晶玻璃吊灯上。

 

这是威廉—腓特烈饭店的常客套房——他的房间。

 

很明显阿不思发现了他口袋里的门钥匙。但屋子里还有其他人——一个麻瓜,从故做平静而审慎的腔调中不难判断出身份,“令弟并无大碍,低血糖按医嘱饮食休息即可——”

 

令弟?盖勒特好奇地努力睁开眼睛,立刻感到一阵晕眩,阿不思在跟正要离开的医生小声说着什么。他甚至没用变形术,再没有比他们两人从外表上看更不象兄弟,医生却对此聪明地视若无睹。

 

格林德沃再闭眼仿佛觉得世界从头到脚翻覆了一周,还没站稳又从脚到头反转起来,旋转的世界的中心是他嘴里那颗甜中带苦的糖果——他想起来自己多么讨厌甜食,而现在全身上下的每一条血管与细胞都在呐喊着贪婪吮吸这一点点神奇的能量。他蓦然惊觉自己正面对着一个真正的问题——

 

“我饿了。”

 

阿不思透过眼镜静静地在上方低头看着他。他什么时候开始戴眼镜的?

 

这可有点尴尬,盖勒特立刻补充了一句,“有一点儿罢了——不过我刚刚发明了一个新咒语——”

 

阿不思叹了口气,伸出有力的胳膊扶他坐起来。

这下真的眼冒金星,豆大的冷汗从额头涔涔渗出来,他摇晃了一下几乎失去重心,一把抓住阿不思的胳膊——身上的旧伤在隐隐作痛,还有昨夜的新伤口,坐直的时候简直要了命。

 

邓布利多任凭他抓着,口气仍然平淡,“你多久没吃东西了?”

 

如此简单的问题居然难以回答。盖勒特努力回忆,他在犬牙交错的马德里街垒上的日日夜夜,来到柏林两天如何甩掉跟踪的傲罗和探子,“白鲸”酒吧的苦艾酒和威士忌,样样历历在目,却无论如何想不起来上一餐吃过什么。

 

少年时他们相聚的两个月里,阿不思样样迁就,唯独准时吃饭绝不妥协。盖勒特一旦沉浸在新的想法中就完全不愿中断,但阿不思雷打不动要回家和弟妹们共餐,于是也连拖带拽着盖勒特回去——那些餐桌家庭戏剧,阿不思那个永远气得满脸通红、粗鲁如同约克夏牧羊犬的弟弟;阿丽安娜,怯生生的瘦弱小姑娘,与其说担心不如更恰当地——绝望等待着两个哥哥之间爆发争吵……

 

盖勒特的胃刀绞般痛了起来,他咬住没有血色的嘴唇,却缓缓松开了阿不思的手臂。

 

邓布利多向餐厅要来了一碗奶油蘑菇浓汤——格林德沃钟爱的少数几样麻瓜食物。盖勒特举着匙羹,热乎乎的香气和第一口浓郁沉着的滋味,几乎让他流泪。他贪婪地小口啜饮着,差点被烫了舌头。热度还没有退,难以启齿的疼痛依然火烧火燎,但他觉得自己几乎就要活过来了,甚至忽略了阿不思长久的沉默。

 

阿不思坐在屋角的一张扶手椅上,眼睛布满血丝,双手支着额头,大拇指反复疲惫地按揉着太阳穴,偶然看一眼格林德沃,最后仿佛主意已定,他打破了沉默。

 

“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他轻声说,每个字都如同惊雷。“对你我都是折磨。”

 

  • ********************

 

盖勒特的匙羹抖了一下,滚烫的浓汁洒落了一滴在手背上,他努力去理解这句话,捧着汤碗怔住了。

 

房间里的空气犹如凝固,直到玻璃吊灯开始簌簌抖动起来,声音清脆无比又尖锐紧张,如同破裂的前兆。魔力激荡,分不清从盖勒特还是阿不思而来,有的巫师情绪失控时会溢出波动,但不应该是他们。

 

格林德沃忽然笑了,用勺子敲击一下汤碗的边沿,吊灯的撞击声遽然而止。汤匙轻划一圈,水晶玻璃灯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动琴弦,滑动出一串清脆的音阶。

 

“那么,至少让我们好好告别。”

 

他把碗匙搁在床头,回身打个响指,一个金色烟盒从沙发背上大衣口袋里轻巧地飞过来,两支细长的卷烟自动跳到格林德沃的手掌上。黑巫师做了一个弹出动作,把其中一支扔向邓布利多。

 

盖勒特吹一口气,烟卷顶端立刻出现了明灭的火光,他熟练地从指间深深吸了一口,喷出芬芳的蓝色轻雾——“我的水烟被你的学生弄坏了之后,这玩意儿倒也不是不能用。”

 

他闭上眼睛,在烟雾袅袅中等待了片刻,突然开始曼声吟诵:

 

“命运这瞽叟今日在何方,

    欺骗我以青春秾华;

    无谓忆恋往昔黄金岁月,

     须知只要一叶翩舟,

    足以埋葬最老练的水手。”

 

邓布利多看着他,美酒与诗篇都难以与眼前这个病骨支离的黑巫师瞬间激发的奕奕神采相比,格林德沃总是不会穷尽震慑和惊奇他的魅力,与危险。

 

盖勒特轻轻吐出几个烟圈,让烟雾围绕着他变幻着各种形状,他轻柔地低语,有一种无辜的魅惑,“我总是抵抗着去看我们结局的诱惑,一次也没有,从我们认识第一天开始。你想吗?”他指着那些柔曼飘荡的烟雾。

 

阿不思再也不能忍受下去了,他走到床边,伸手把烟卷从格林德沃唇间夺了过来,狠狠就手攥灭。然后端起床头的碗,舀起一勺,沉默而不容拒绝地递到对方嘴边,黑巫师苦笑着顺从了他。室内宁静如冰,只有汤匙碰撞,和默默无言的啜饮声。

 

一碗汤见底,盖勒特缓缓抬起眼睛,“我还——饿。”

 

***********************

 

邓布利多一愣,盖勒特的手覆盖了上来,滚烫的手心贴着他的胸口。他啼笑皆非地拉下来,轻声呵斥:“别急着找死。”

 

盖勒特不以为意,半真半假地抱怨,“是你说的最后一次,那么要对我公平一点——”

 

阿不思凝视着臂弯中人半晌,突然命令道:“闭上眼睛”。

 

盖勒特弯起嘴角微笑了,顺从地阖上那对无论何时都能刺伤他的异色双瞳,阿不思久久没有任何动作,但盖勒特心安理得,在他怀里仿佛已经永远沉睡过去。

 

良久,盖勒特听见耳畔人轻声说,“就当这是个梦。在梦里,或许——” 然后温软的嘴唇落在了他冷汗刚刚褪去的额头上……

他的动作炽热温柔,如同一个真正的梦,仿佛这些年所有深埋的渴望与爱意都在沉默地汩汩流出,从一个永不愈合的伤口。盖勒特紧闭双眼,热泪盈眶,不敢哪怕睁开一条缝,惊破如同蝴蝶翅膀一样脆弱的梦境。

 

“如果有一天”,盖勒特在阿不思唇齿下呢喃,“你真的要杀我的那一天,你也会对我说,‘闭上眼睛,这只是一个梦……’”

 

阿不思离开了他的嘴唇,“你呢?如果我输给你呢,你会怎么处置我呢?”

 

“我要想一想,下次——下次告诉你。”

 

邓布利多几乎忍不住微笑了,这个痴情又自私、狡猾又纯真的,永远不会改变的爱人。他深深叹息,紧紧抱住了他。

 

“亲亲我。”

阿不思低头凑近他的双唇。

“不,这里”,盖勒特指了指自己的嘴角。

 

少年巫师认真地对爱人说:“半个吻说明我会回来,魔法是完整的,爱也是。”

 

盖勒特知道阿不思的嘴唇在他耳边徘徊,良久,他感到了有东西落下。

 

一滴泪水,落在唇边,渗入嘴角,消失在他苦涩的舌尖上。

 

盖勒特深呼吸着,依然紧闭双眼,“不要紧”,他轻声说,“现在帮我个忙,让我睡吧。”

 

阿不思的沉睡咒,总是带来无梦的清夜酣眠——然而这次盖勒特仍旧被一个固执的梦捕获。

 

他在冰层之下伸出手掌,与紧贴在冰层之外的手掌相抵,就像他们三十三年前所做的。寒冷的冰层冻结了掌心的伤口,象重逢,又象告别。莫测的水底深处,有塞壬的歌声在呼唤他——盖勒特最后留恋地回望了一眼冰层,就沉入这个神秘幽深的梦中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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